第284章 握住那片竹叶，便握住了整个春天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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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玄通被囚在塔中的第七日。

    nbsp失去所有修为的他，每天只得数着砖缝里的青苔度日。

    nbsp除此外。

    nbsp每日黎明，他都会对着西墙念《金刚经》。

    nbsp可当念到nbsp‘若见诸相非相时，总会想起她耳后那颗朱砂痣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
    nbsp第七日清晨，他摸着褪色的剑穗，突然哼起了《凤求凰》。

    nbsp声音于塔内回响，惊得梁上寒鸦扑腾着撞向石窗，然终是未能撞破这满室的寂寥。

    nbsp第八日晌午，塔外传来熟悉的剑鸣声，久久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nbsp当听到第十七声时，他忽而面色一怔，显然是听出了由那柄剑发出的剑鸣之声nbsp——nbsp是江砚雪的nbsp‘吹雪剑。

    nbsp玄通扒着石窗往下看，只见她青衫染血，发间那只竹叶蝶已被血渍浸透，却仍倔强地别在鬓边。

    nbsp她的剑每落一下，便会有一僧人倒地不起，或有一僧人的武器被惊落在地面。

    nbsp当第十八名武僧的禅杖落地时，她抬眸望来，眼里倒映着那同光塔的模样，她在这里，感受到了他的气息。

    nbsp她咬了咬牙，想要闯入塔中。

    nbsp这时，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，

    nbsp“砚雪，住手...”

    nbsp玄通从塔里二层的门窗前跳落到地面。

    nbsp即使修为尽丧，但是，他的体魄还在，无惧高空坠落。

    nbsp“他们是无辜的...”

    nbsp玄通来到她的身前，想要将她拥入怀中，但是，他终是没有那么做，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。

    nbsp她收剑而立，在距他身前三步顿住，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，剑尖上还有血渍。

    nbsp塔外传来僧众逼近的脚步声，檀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。

    nbsp他忽然想起她曾说nbsp‘剑不斩无辜，可如今，她为了他，已斩落了整整一十八根禅杖。

    nbsp他扯断剑穗，青瓷碎片扎进掌心：“你走...”

    nbsp话未说完，便瞧见她那握剑的手在抖。

    nbsp下一刻。

    nbsp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背，不是血，是她的泪。

    nbsp她才不顾什么佛门圣地，她只在乎他。

    nbsp“走！”

    nbsp玄通再次开口。

    nbsp这时，少林方丈缓步走来，“妖女！竟敢乱我佛门清静，不可饶恕！”

    nbsp玄通见寺中高手齐至，他明白，今日难以善了。

    nbsp“我一命，抵她一命，诸位师兄的血债，生生世世，由我来还，不怨她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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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言罢，他竟是夺来她手中的剑。

    nbsp她对他从无防备。

    nbsp以至于哪怕是沦落成普通人的他，也能轻易夺去她手中的剑。

    nbsp那一剑，被他落在了自己的腹间。

    nbsp他在佛塔前倒下。

    nbsp江砚雪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。

    nbsp见他倒地那刻起，她自储物袋中又拿出一柄剑，以极快的速度抵住了少林方丈咽喉。

    nbsp可是，这时，身后忽然传来佛珠散落一地的轻响声。

    nbsp她下意识转身看去，见他正用着一种哀求的目光在看向她，“别杀...”

    nbsp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竹叶，指尖还掐着法印，“他们...没错...nbsp是我...nbsp动了不该有的妄念;

    nbsp她冲过去抱住他，少年僧人的身体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

    nbsp他睫毛上凝着血珠，却还在笑：“在江南看你练剑时...nbsp见你经常磨剑，一日要磨数遍...nbsp我就想...nbsp若来生能做你的磨剑石...”

    nbsp说到此处，喉间突然涌出大口鲜血，染红了她胸前的玉佩。

    nbsp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在抚摸她的鬓角，像数月前在江南那边一样样，轻轻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。

    nbsp“砚雪…别恨我师父...他因境界停滞，心中生了业障，他...”

    nbsp玄通的声音渐渐模糊，像是难以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 nbsp他似用着最后的力气，用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残缺的nbsp‘佛字，却在最后一笔时，永远停在了她的掌纹里。

    nbsp玄通似乎想用这种方式，在告诉她，这一生，他想要什么，同时，也希望她能放下。

    nbsp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。

    nbsp这一生，他都在为了那个字，难在为佳人。

    nbsp江砚雪感觉他的体温正在消失，像那年冬天化在掌心的初雪，只留下一片刺骨的冷。

    nbsp玄通死了。

    nbsp她缓缓起身，神情冷漠的看向一众僧人。

    nbsp那些僧人却无一人再敢上前。

    nbsp方丈双手合十，“女施主，下山去吧。”

    nbsp江砚雪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nbsp旋即擒住一名修为较弱的僧人，“带我去见玄通的师父，我有话要对他说。”

    nbsp“你们佛门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若是不带我去，我便杀了他，昆仑剑宗的弟子，一向说到做到。”

    nbsp没过一会儿。

    nbsp在少林僧人的带领下。

    nbsp江砚雪来到了达摩洞。

    nbsp途中，她已将泪流干。

    nbsp洞内。

    nbsp悲尘坐在蒲团上。

    nbsp江砚雪将玄通临死前散落一地的佛珠摆在悲尘的面前。

    nbsp每颗珠子上都有裂痕，像是玄通在塔中七日里，日日诵念的经义，都刻进了佛珠里。

    nbsp洞壁上的佛像垂眸望着江砚雪与悲尘，亦在看着那些佛主。

    nbsp她沉默无声。

    nbsp他眉头紧皱。

    nbsp二人像是将这一场错付的师徒情、未竟的儿女情，nbsp都留在了不言中。

    nbsp良久。

    nbsp“他是由你一手带大的，你会信他偷经？还信他偷经是为了带回我昆仑剑宗？”

    nbsp她的声音似夹杂着洞外的风雨，碎成小片，

    nbsp“你不是不信他，你是怕自己渡不过心魔，怕承认自己错了，便再无颜面坐在这达摩洞中...”

    nbsp言语间，她见到了墙壁上刻画的易筋洗髓炼体经。

    nbsp眼神里全是轻蔑。

    nbsp悲尘的睫毛剧烈颤动，手上佛珠突然从指间滚落，在青石板上蹦出孤寂的响声。

    nbsp像极了玄通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句话。

    nbsp江砚雪举起剑，剑尖对准洞壁上的nbsp‘菩提二字。

    nbsp玄通临终前画的那个未完成的nbsp‘佛字，此刻在她脑海里渐渐变成nbsp‘剑nbsp字的笔画。

    nbsp她用自己的剑，将菩提二字消无，随后，又写上全新的一句话：髓经出少林，寒剑落昆仑。

    nbsp这是她替玄通说的话，替那个永远停在此刻的少年郎开口，说出了被佛门禁锢的心声。

    nbsp你少林有炼体法，可昆仑亦有剑道。

    nbsp巍巍昆仑，何需借他人之手，谋你区区练功法？

    nbsp不屑亦不稀罕。

    nbsp“你的弟子说，你是因境界提升不前，生了业障，那夜废他修为时，你在业障缠身的情况下影响了自身心性，做下狠辣手段。”

    nbsp“如今他死了，他不愿我再杀人，今日我便不再杀，但，老和尚，你记着，这事，没有完。”

    nbsp江砚雪离开达摩洞。

    nbsp在她前脚刚离去。

    nbsp悲尘忽而吐出一口淤血，喃喃道：

    nbsp“道不高，法难深...老天师没错，这三尸，我斩不断...”

    nbsp“徒儿，为师...错了，大错特错，为师...”

    nbsp言至此处，忽而心脉再次失守，原本清澈的眼眸，竟是逐渐被墨色填充。

    nbsp...

    nbsp十年后，昆仑剑宗的后山，一块磨剑石上刻着半只竹蝶。

    nbsp每当江砚雪练剑前，都会用那块磨剑石反复打磨着自己手中的利剑。

    nbsp像极了那年在江南，在河边。

    nbsp少年僧人反复的抚摸着一片崭新的，带有春意的竹叶。

    nbsp没有人知道，她的剑穗里，永远藏着一片不会褪色的竹叶。

    nbsp那是少年郎玄通留给她得整个春天。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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